出言已是不逊，胤禛耐着性子又道：“既是如此，你可知罪？”
“奴才知罪。”李舒屈一屈膝。胤禛方要松口气，李舒又道，“阿福挨打，是奴才之罪，还请爷开恩，饶了阿福，惩罚奴才。”
“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。”换做脾气再好的人，听到这含沙射影的话也怕是要动气，更何况胤禛是高高在上的阿哥，原本脾气就不好，李舒为了一个小厮跟他顶嘴置气，不顾礼义廉耻，而且似乎没完没了，想到这些，胤禛愈发连声音低哑得不像他了。
其实李舒并未存心气胤禛，不过想到阿福的境况，心中忿忿难平，更不能做到像阿福所说的从此就装作不认得，兼以胤禛冷言相逼，这才一时气急，顶撞了胤禛。
“是奴才的错！”就在李舒低着头沉默时，屋内忽然有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，如不是她开口，胤禛和李舒都忘了屋里还有一个玉箫。只见玉箫在胤禛面前直直跪下，含泪磕头：“还请爷莫怪姑娘，是奴才平日跟阿福要好，想去看阿福却不敢去，于是求了姑娘陪同，爷要罚就罚奴才吧。”
“你自然脱不了干系。”胤禛的声音冷得可怕，“先去内务府领二十板子，再着人逐出雍亲王府！”
这个处置令玉箫大惊失色，她是自幼跟在钮祜禄格格身边服侍的人，从小到大被钮祜禄格格当亲姐姐看待，从来未挨过一丝儿打，如今说逐走就逐走，四爷是连钮祜禄格格的面子都不顾及了么。
虽然心乱如麻，玉箫那训练有素的理智还在，为了钮祜禄格格，一切都值得。于是磕下头去，语气拿捏出十分的悔意，并不露丝毫怨泄，“奴才遵令。”
“请先慢着。”不待玉箫退下，李舒便上前拉住了玉箫的衣袖，一半身子将她护在身后。事到如今不能不先服软，否则连累的人会越来越多，她心中何安。于是她看着胤禛，目光十分诚恳，“爷，可否先听我一言。”
胤禛背着手，瞥了她一眼，不说话。李舒就当他默认了，于是先令玉箫退到门外，自己走到胤禛跟前跪下，低眉款款道：“妾与阿福本不相熟，只隐约知道他是跟在爷身边儿伺候的人。”
说完一句，见胤禛无言，李舒观其脸色，顿了顿又道：“那日在行宫，妾有些躲懒，于是瞒着总管，一个人去林子里乘凉。刚到林子不多久，忽然看到一个小厮骑着马过来，神色甚为着急，我见他是爷的人，以为他迷了路，于是才主动上前询问。不想他说有火烧眉毛的急事，一刻也等不得，需要我去帮忙。当时他并未说是什么事儿，却不由我拒绝，就私自将我拉上马去。林子旁边就是宫女太监们干活的地方，我不好挣扎引人注目，于是跟着他一路去了那座茅屋......老实说，发生这样的事，最开始妾是恨爷的，更不必说促成这一切的阿福了，若不是那日他将妾掳到那个小院，妾又怎会于四阿哥相识，怎会被逼得不得不离开行宫，离开要好的姐妹，在这王府中过这战战兢兢，孤苦无依的生活。妾虽进宫不久，对未来的日子是有盼头的，也想过到了年纪放出宫去，成亲生子，陪父母共享天伦，可如今，一切似乎都不可能了。于是妾只有认定了爷，千方百计想和爷团圆，能陪在爷的身边，为爷生下一位小爷或是是小姐，便别无他求了。阿福促成此事，妾其实对他心存感激，他因妾挨打，妾自然心怀愧疚，不得不替他说几句话。妾虽知道王府有规矩在，稍不留神就会让爷生气，可妾不想做那无情无义的人，心里也盼望爷对妾是有一点情意的，因此才......而玉箫犯错，不过是不忍看妾不安，才听了妾的摆布。她是钮祜禄格格的人，如果再因我连累钮祜禄格格伤心，便使妾更加寝食难安，往后再无颜见她了。还请爷不看僧面看佛面，念及钮祜禄格格的脸面，轻罚玉箫。至于妾自身，并不敢求爷的原谅。”
这段话虽然不尽实，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意，话只听到一半的时候，胤禛的脸色便稍稍缓和了，待李舒全部说完，他确然已不生气了。
而李舒，一半是忍着委屈和屈辱，一半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，反正胤禛已冷漠至此，她多说几句，他若心稍稍软一点，就收回成命，若还如石头一般，就听天由命。
“玉箫，进来罢。”李舒微微提高声音，好让门外的玉箫听见。
于是玉箫推门进来，重新跪在地上，心里琢磨不出眼前到底是怎么个情景。这屋里静得不像静了，却又不似方才那么急切危险，四阿哥不说话，到底在想些什么，李舒面无表情，好似望破红尘的姑子一般，而她到底能不能免遭一顿板子的命运呢。